编按: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长,出于争取学术自由的好心,无奈理想与现实之落差。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长10年,总共7次辞职:1917年7月3日第一次辞职,1918年5月21日第二次辞职,1919年5月8日第三次辞职,1919年12月31日第四次辞职,1922年10月19日第五次辞职,1923年1月17日第六次辞职,1926年7月8日第七次辞职。如今竟有李敖之流借蔡元培就职北大校长,证明北洋时期“学术自由”,令人大跌眼镜。小编于是公布蔡元培当年的一篇辞职宣言,以供读者眼见为实。
不肯再任北大校长的宣言
( 1919年6月15日)
(一)我绝对不能再作那政府任命的校长:为了北京大学校长是简任职,是半官僚性质,便生出那许多官僚的关系,哪里用呈,哪里用咨,天天有一大堆无聊的照例的公牍。要是稍微破点例,就要呈请教育部,候他批准。什么大学文、理科叫做本科的问题,文、理合办的问题,选科制的问题,甚至小到法科暂省学长的问题,附设中学的问题,都要经那拘文牵义的部员来斟酌。甚而部里还常常派了什么一知半解的部员来视察,他报告了,还要发几个训令来训饬几句。我是个痛恶官僚的人,能甘心仰这些官僚的鼻息么?我将进北京大学的时候,没有想到这一层,所以两年有半,天天受这个苦痛。现在苦痛受足了,好容易脱离了,难道还肯投入进去么?
(二)我绝对不能再做不自由的大学校长:思想自由,是世界大学的通例。德意志帝政时代,是世界著名开明专制的国度,他的大学何等自由。那美、英等国,更不必说了。北京大学,向来受旧思想的拘束,是很不自由的。我进去了,想稍稍开点风气,请了几个比较的有点新思想的人,提倡点新的学理,发布点新的印刷品,用世界的新思想来比较,用我的理想来批评,还算是半新的。在新的一方面偶有点儿沾沾自喜的,我还觉得好笑。哪知道旧的一方面,看了这点半新的,就算 ” 洪水猛兽 ” 一样了。又不能用正当的辩论法来干涉了,国务院来干涉了,甚而什么参议院也来干涉了,世界哪有这种不自由的大学么?还要我去充这种大学的校长么?
(三)我绝对不能再到北京的学校任校长:北京是个臭虫窠(这是民国元年袁项城所送的徽号,所以他那时候虽不肯到南京去,却有移政府到南苑去的计划)。无论何等高尚的人物,无论何等高尚的事业,一到北京,便都染了点臭虫的气味。我已经染了两年有半了,好容易逃到故乡的西湖、鉴湖,把那个臭气味淘洗干净了。难道还要我再作逐臭之夫,再去尝尝这气味么?我想有人见了我这一段的话,一定要把 “ 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 ” 的话来劝勉我。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到佛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程度,所以只好谨谢不敏了。
《蔡元培全集》第3卷第298页,中华书局1984年版
附史料二则:
1、北洋教育部监视蔡元培,严重干涉学校行政
蔡先生到北大后,儘管我们帮他的忙,但教育部袁希涛对蔡很不好,遇事掣肘。袁是江苏教育会系统黄任之的左右手,时蒋维乔亦在教育部,他们就派教育部的秘书、蔡元培的连襟陈任中每天上午11时挟著皮包坐在北大校长室监视蔡先生,遇事就横加干涉。蔡先生曾经很不痛快地对我说:“这真是岂有此理,连我派的管账的人(黄幼轩)他们都要干涉,并且派陈任中监视我,干涉学校行政。”
——沉尹默《我和北大》(作者曾任北大教授和校长)
2、北洋军阀政府曾欲置北大校长蔡元培于死地
蔡先生自长北大,容纳新潮,大倡改革,久为北洋军阀政府所嫉忌,早欲去之而后快。五四运动爆发后,反动政府即主严办学生,解散大学。据说政府会议时,傅增湘曾为蔡先生辩解,钱能训怒曰:“汝谓蔡鹤卿校长地位不能动摇,假如蔡死则何如?”言外之意,显然是阴谋暗害蔡校长,摧毁北大,瓦解五四运动。
——高平叔《五四运动时期的蔡元培先生》(作者曾任蔡元培秘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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